为父之举（小小说）
赵金奎
我的父亲是个独子，上边两个姐姐，下边一个妹妹。所以，在我出生之前，他的王子地位是十分牢靠的，全家老小都得由着他的性子。日子穷富，一直都这样过着。
可当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，他的家庭地位便一落千丈，再没人看他的眼色行事了。因为我上边共三个姐姐，我的到来，自然受到家庭全体成员的一致欢迎。首先是爷爷，视我为生命，口袋里那怕只有二分钱，也必然给我买个烧饼，我啃吃时，掉下的碴子，他才拣起来放入没牙的口中。全家人都挨饿他看不见，只要我能吃上东西，他就高兴。
姥姥更是偏心，见了我就滿脸笑，见了小姐姐就脸扭一边。还跟邻居们夸嘴，说她外孙怎么看怎么喜人，小脚巴丫抠出的泥也是香的。母亲，三个姐姐，还有老姑，就更别提了，只要我一喊尿急，几个人就围一圈观战，就象看戏一样。
如此一來，父亲可就惨啦，再没人理会他的感受，就连他自已也这样待自己。一回家先找儿子，这儿找，那儿找，找到才为止。可我偏偏最不待见他，见了就躲，好言不听，好吃的不看，就是不想理他。记得五岁那年的一天，他用哀求的口气问我，为啥不爱爸爸？我居然当着家人的面，大刺刺的说，你啥也不会呀？爷爷能坐在炕上，敲着盐罐边给我讲好多好多故事，什么盘古开天地，刘帮斩蛇，赵匡赢千里送京娘，朱元璋称帝，还有东周列国的故事，可多可多啦。娘能说很多儿歌，讲数不清的故事，什么三娘教子，虎狼兄弟，金指头，忘恩无义，多极了，每天都有。你那？就会一个儿歌，《我娘给我娶老婆》从我不会说话听到现在，就这一个，早听烦啦。没见你说过别的！
可当我说到这儿时，姥姥居然接过话茬说道，你看看，孩子都嫌你了吧，这么小就嫌你，再大点更了不得。怪就怪你自己，从小不爱念书，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你，你学不进去嘛！现在傻了吧？这么小的孩子都说你！这时，只觉的父亲满脸通红，搓着双手想抱我，我还是一个劲的躲，他也只好无奈的找活去干了。
父亲最得意的时候也有，那就是葛家埸演露天大戏的时候，因为这时他才能得到我的亲近，我可以坐到他的脖梗子上，抓着他的两只耳朵，把整部戏看完。什么《二相公卖水》《打芦花》《包公锄陈世美》《打金枝》，这些古装晋剧我都是骑着父亲的脖子看的。当我看得津津有味时，並不知道父亲的感受，至于父亲能不能看见表演，我不知道，但是我骑着他，我是看见了。可是我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，一回家就给家人滔滔不绝的讲看到的戏文，边比划，边口中乱叫，边受家人的夸奖，边自误自乐，早把刚骑了半响的父亲凉一边去了！
到我上学的时候，因为小姐姐的缘故，让她先上，我就推迟一年，八岁才上一年级，所以学起來很轻松，成绩一路领先，先是把一条街的玩伴们甩在后边，又把小姐姐甩在身后，拿遍了学校的各种奖，又是班里的三道杠。记得当時已念初三的大姐，还要用她退下來的笔记本的反面，换我的奖品铁格尺。当然，那时的我还是经不住诱惑和美言的，上当是必然的了。
等我上初中的时候，学习虽然不错，但还是一路的调皮，一路的淘气，耍水，捣鸟，捅马蜂窝，无恶不作。
那一年，家家挖防空洞，我和弟弟一商量就在门道边，煤仓的一旁挖了个不算小的防空洞，差不多能容下四五个人。可就在我哥俩上来休息时，只听一声闷响，整个煤仓陷了下去，一吨多煤立時无影无踪，只冒出一股黑黑的雾。
那时年纪小，不懂什么叫危险，只是心痛全家准备越冬的煤陷到洞里了，该怎么办？
于是我就磨拳擦掌，让弟弟在上边接，我自己准备钻下去捣煤。正值这个当口，一只大手把我拦了下來，回头一看，竟是刚下班回来的父亲。他斩钉截铁的说，都别动，我下去，你哥俩在上边接。看着他不容置疑的举动，我一时迟疑了，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脱光上衣，坦露着一身黄黄的键子肉钻了下去。于是，我哥俩从父亲手上一盆一盆的接着他挖出的煤，传导着默默无言的信息。一直忙了两个多小時，天己暗了下來，方才从洞中爬出个全身乌黑的人来，这就是父亲。
父亲在洞中的情形我们一无所知，只是从此以后，发现他的右脚后跟不对头，跟左脚不一样了，走路迟缓，拖拉，再也打不起精神。
作者简介：赵金奎，49年生人，68年入伍。七十年代初，文章散见于《战友报》《河北报》《工人日报》《中国地质报》《少年报》《河北工人报》《长城文艺》等。八十年代未折笔从商。去年玩微信文字，今年九月不意被《丽娥文学》点燃旧好，小试牛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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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当代文学在线》微信平台2018年“美文”写作大赛启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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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6月1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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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总编助理笨笨